美国之所以挥师伊拉克，一个重要的原因是美国在阿富汗打得很顺手，在驱逐塔利班政权后阿富汗的局势也比较稳定。但是在美军占领伊拉克后，很快逊尼派就发动反美暴动，接下来有的什叶派武装势力也打出反美的旗号，库尔德人也在伺机抢占基尔库克地区的石油资源。伊拉克局势大乱，在2006年10月有3700多伊拉克平民死于非命。现在美军的阵亡人数已经接近3千。美国在开始进军伊拉克时势如破竹，但今天的伊拉克局势为何会如此动荡呢？

　　在阿富汗有明显的部落文化。阿富汗部落会议被称为传统民主。阿富汗的主要族群普什图人是一个跨国民族，以部落的形式分布在巴基斯坦和阿富汗两国的边境地区。塔利班被击溃后，逃到巴基斯坦的部落自治区。

　　伊拉克的部落文化也不容忽略。萨达姆倾向于提拔与自己部落关系密切的人。在萨达姆统治时期，库尔德人的两大部落互相攻杀，美国因此不敢向什叶派提供武器，怕什叶派拿到武器后也自相残杀。

　　部落文化强调的是血缘纽带，人们不管住在哪里，有共同的血缘关系就同属一个部落。在部落社会进化到封建社会后，社会按地域来划分人口，在同一地区生活和居住就是同乡。在苏联占领阿富汗期间，各股游击队武装在和苏军的战斗过程中，通过兼并及合并形成几支大的军阀势力，形成割据的局面。在割据的状态下，人们超越了传统的部落血缘纽带，同一地区的人承认共同的军阀权威。由于地区之间有明显的边界，各个军阀划界而治，减少了冲突。各军阀势力纷纷投靠美国，美国能够有效地控制军阀势力，而军阀能够有效地压抑恐怖势力。在经过一段时期的稳定后，尽管各军阀仍然效忠阿富汗中央政府，阿富汗总统卡尔扎伊却试图削弱军阀势力。在军阀势力被削弱后，中央政府无法有效地控制各地，结果塔利班势力在阿富汗南部卷土重来，阿富汗局势也有失控的危险。有的阿富汗人评论说，这些军阀武装知道如何对付塔利班，在削弱军阀势力后，阿富汗政府军缺乏作战经验，无法阻止身经百战的塔利班武装人员。

　　阿富汗在没有经过族群清洗的情况下，通过军阀割据形成一些地方性政权。但是在伊拉克却无法建立超越族群的地方性政权。

　　在伊拉克，各族群混居在一起，什叶派中的各派势力也混杂在各地。各族群像部落一样，强调血缘色彩，族群可以被称为大部落或部落集团。伊拉克的各族群混合居住，你中有我，我中有你，相互之间混战成一团。经过长期的种族清洗后，在伊拉克将出现一些单一族群的地区。这是一个大流血的过程，在各族群互相清洗后，相互之间将结怨更深，甚至会爆发族群之间的大规模内战。伊拉克各族群缺乏国家意识，他们认同周边国家中和自己关系密切的族群。如果在伊拉克爆发全面内战，那么周边国家的库尔德人将帮助伊拉克的库尔德人，以什叶派为主的伊朗将支持什叶派，而以逊尼派为主的阿拉伯国家将站在逊尼派一边，整个中东地区都要卷入战争。

　　一个社会可以走向不同的稳定状态。伊拉克在萨达姆统治时期，在高压统治下处于一种稳定状态。在美国进军伊拉克后，美国希望伊拉克走向新的稳定状态。美国对伊拉克新的稳定状态的设想是：要文斗不要武斗，伊拉克各派要在选举中互相竞争和联合。在美军全面清洗复兴党后，逊尼派多年积累的政治资产被掏空，无法在短期内组织新的政党有效地和什叶派竞争。逊尼派在对政治进程失望后，频频发动武装袭击。

　　借鉴阿富汗的经验，如果伊拉克要走向稳定状态，那么需要在三大族群之间形成军事力量平衡。库尔德人拥有自己的武装力量，库尔德地区相对稳定。什叶派控制伊拉克政府军，但各派民兵势力纷纷渗透入政府军。什叶派民兵披着政府军的外衣，大肆屠杀逊尼派民众，加剧了各族群之间的矛盾。伊拉克军队没有积极地抵抗美军，结果还是被美军解散，逊尼派失去大规模的武装力量，无法形成三足鼎立的局面。小股的逊尼派武装组织蜂拥而起，令美军应接不暇。

　　联合国秘书长安南认为伊拉克已经陷入内战，伊拉克人生活在极度的恐惧之中。而小布什则竭力否认伊拉克处于内战状态。伊拉克的前途和小布什的政治前途密切相关，小布什不希望美国在伊拉克失败，但是美国民众却越来越对伊拉克感到失望。美国舆论界批评小布什在伊拉克政策上缺乏弹性，伊拉克战争变成共和党的票房毒药，共和党在中期选举中遭到惨败。由前国务卿贝克和前众议员汉密尔顿主持的伊拉克问题研究小组，在2006年12月6日提交的研究报告中，称伊拉克局势非常严重并正在走向恶化，建议美国在对伊政策上改弦易辙。研究报告提出要美军加强培训和指导伊拉克军队，让伊拉克军队发挥主要作用。美国担心如果美国撤军太快，那么伊拉克政府军将被打垮；而一些逊尼派政治人士却担心如果美国撤军太快，那么以什叶派为主的伊拉克政府军将大肆屠杀逊尼派民众。看样子伊拉克的前景的确难以预料。

　　芝加哥 王鲁申

《联合早报网》